黑白乐章

耀中书艺馆 04/01 09:26

                                           黑 白 乐 章

                                                                                                    -----谈行书创作中的辩证关系

    行书是经常使用、倍受人们喜爱的一种书法字体。自产生而形成独立的书体后,一直向前发展。虽然发展中并不平衡,但始终为历朝历代普遍运用,并产生了纷繁多彩的艺术流派,各个历史时期都有杰出的书法代表人物。行书,像象一条永不干涸的巨流,汇入书法历史的长河,不停地奔腾向前,表现出不朽的生命力。
     行书有行楷和行草之别。用笔结体比较规整接近真书的叫行楷;用笔结体比较接近草书的叫行草。有时一幅作品真、行、草等体杂糅,但只要处理得气势贯通、笔致协调,也能取得很好的艺术效果。由于行书包容宽泛,体势变化多端,很适合表达书写者的审美感受和抒发书者的感情,加上书写便捷、易认,有很强的实用功能,历来受到人们的钟爱,这也是行书之所以能兴盛不衰,表现出强大生命力的主要原因。纵观历史,每个时代都产生一些风格独具的行书艺术大家,并留下了不胜枚举的书法作品。每一个学习行书的人都能够说出一大批历代的书法大家:二王,颜真卿,宋四家、明清诸家;也能知晓如:《兰亭序》、《祭侄文稿》、《黄州寒食帖》等等法帖。这就为我们学习和取法,提供了许多的范本。每个学习行书的书法艺术爱好者,都能从各个朝代留下的风格多样的行书范本中,寻找到自己喜爱的、贴近自己个性的最佳帖本。每一个学习行书的爱好者也必须选准一个贴近自己个性的法帖,走专精博采之路,以最大的力气走进去,然后再以最佳的形式走出来。临摹是创作的基础,而临摹的目的只是为了创作,形成自己的个人风格。一味地重复古人,而不思创新,只能是一种“奴书”;而不经过临摹,空喊“创新”、“个性”,只能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成为“恶札”,沦为“野狐禅”。“奴书”还能称得上是“书”,还有值得欣赏的地方;而没有传统的涂鸦之作,只能污人眼目。在真、行、草、隶、篆诸体中,行与草的创作则更容易进入这个误区,狂涂乱抹,步入邪途。每一个学习行书的初学者,当慎之慎之。不同时代,不同书家的作品丰富多彩。选准好帖,认真临摹是学习行书的关键,这涉及到一个取舍的问题。
     当然,行书的创作还是有其规律的,而临摹可以让我们进入古人的书写状态,学会透过静止的书法线条去体悟动态的书写过程。“若坐、若行、若飞、若动、若来、若往、若卧、若起……”(杜本《论书》),在经典法帖中去寻找进而掌握创作的规律,书写自己的心灵的黑白乐章。书迹应是书写者心灵轨迹的自然流露。“书,心画也”(扬雄《法言》),诚者斯言!充分揭示了书法与创作主体内心世界的关系。而临摹就是要能够进入古人的内心世界,揣摩古人在笔法、字法、章法、墨法上的特色。而创作则要在这“四法”上作通盘考虑,协调好这“四法”上的辩证关系,用这根神奇的、通贯宇宙、遍及于万物的线奏出自己的心灵乐章,“界破了虚空,留下了笔迹,既流出心灵之美,也流出万象之美。”(宗白华《中国书法里的美学思想》)
      笔法上,行书创作时要注意提按、正侧、疾徐、露藏、曲直、聚散的变化与协调,辩证统一。书法是一种视觉艺术,用线条去分割空间,表现美,这是中国书法艺术美的一个特点。线形,线质,线律差异直接形成了作品的不同艺术风格。点画线条的不同形态则体现了线形、线质、线律上力的差异。或遒劲、或流美,书家的风格形成也主要是由这方面的特征传达出来的。“书法之妙,全在运笔”(康有为《广艺舟双楫》),运笔在力上的变化是通过提按、正侧、疾徐、露藏、曲直、聚散表现出来的。笔锋要有正侧聚散露藏,笔的行进要有疾徐提按曲直。“每书欲十迟五急,十曲五直,十藏五出,十起五伏,方可为书”(王羲之《书论》),当然这些数字并不是绝对地说明在笔法上简单运用,而是传达一种意向。即强调在运笔过程中的提按、正侧、疾徐、露藏、曲直、聚散的变化与协调,体现线条的不同效果和态势。而行书的美也正体现在线条的丰富多样性上,“一画之间,变起伏于锋杪;一点之内,殊衄挫于毫芒”(孙过庭《书谱》)。从选图《兰亭序》(局部)中可以深刻地感受到笔法的丰富性和多样性。在书法创作的过程中就要不断地调整笔的锋面,实现正侧、疾徐、露藏、曲直、聚散的辩证统一,既要对比,也要和谐,“和而不同,违而不犯”。用丰富变化的线条谱写心灵的乐曲。
     字法上,行书创作要注意文字结体的开合、正奇、稳险、疏密、轻重、偃仰,协调对比、变化统一。所谓字法就是结字之法,分朱布白,“一点成一字之规,一字乃终篇之准”(孙过庭《书谱》)。书法书写的是中国的文字,文字的结构怎么用点画线条去组合,这便是结字上的构思了。结字如何,成为书法美的一个重要的因素。这就要求书者既受文字规范组成形式的约束,又要创作出多样变化千姿百态。在这个过程中,就要正确处理调整结字的多重矛盾关系,开合、正奇、稳险、疏密、轻重、偃仰在字法的处理上就显得至关重要了。作为书法一般是要求组成字的点画线条之间必须上下互相承接,左右互相掩映,顺应笔势的发展,而形成一个完整的整体。作为一般的文字书写,行书可以在楷书的基础上增加点画的流动和笔势的牵丝映带,注意布白的匀称协调。汉字的书写本来有一个稳定的标准形。每个字都富于建筑意蕴,空间的架构、排列处理与建筑原理相类似。然而书法艺术的创作不同于一般意义的文字书写,书法的魅力就在于能有节制地打破这种标准形,“初学分布,但求平正,既知平正,务追险绝”(孙过庭《书谱》)。行书的创作就要善于打破平正,创造平衡。那种四平八稳、均匀整齐的书写不是真正的创作,在标准形中追求艺术形,才是书法的真正意义。在不平正中追求一种动态的平衡,寻求点画线条间的拉力与张力。“惟下笔时时有犯险之心,故‘不稳’。愈‘不稳’则愈妙”(曾熙《书林藻鉴》),动中求静,静中求动,既不失法度又奇趣横生。点画线条要有开合、疏密、轻重、偃仰之变化,“或重若崩云,或轻如蝉翼”、“字画疏处可以走马,密处不使透风;常计白以当黑,奇趣乃出”(《艺舟双楫》)。字势结构要有正奇、欹侧、擒纵的变化,“以正为奇,故无奇不法;以收为纵,故无纵不擒;以虚为实,故断处皆连;以背为向,故连处皆断。学至解得连处皆断、正正奇奇,无妙不臻矣”(王澍《论书剩语》)。行书就要不断地打破平正,在不停的造险中形成一个个动态平衡,字态各异,意趣横生。通过图例中王珣的《伯远帖》的分析,对字法上的辩证关系,可以有一个比较清晰的认识。
     章法上,行书创作要实现黑与白、虚与实、大与小、断与连、动与静的有机的协调统一。当一件书法作品展现在眼前,首先获得的是章法传递的一种信息,这件作品的整体效果如何。谁也不会等一幅作品全部看完之后,才会有印象的生成。章法在一幅作品中是至关重要的,这就是第一眼的印象。章法涉及到行与行、字与字之间的排列、组合、布局;涉及到黑白、虚实、大小以及落款的随形就势,自成机杼的巧妙安排。这直接关系到行气的生成,整个作品的风格、气韵。“书之妙道,神采为上,形质次之”(孙过庭《书谱》)。具体到一幅作品,神采焕发,气韵生动,就会给欣赏者留下深刻的印象。例图中的《得示帖》形象地表现了章法上的节奏变化。点、线在纸上流动,分割空间,展现的面、力与速的变化,无不传递着书写者情感的律动,给欣赏者以美的享受。或动或静、或疾或徐,静若处子,动若脱兔。似夏云的变幻,似秋空的端详;或如山间潺潺的溪流,一如海浪澎湃的恣肆。章法的构成不是孤立的,要将诸多因素自然而又巧妙的结合。既要注意对比,也要注意协调,这就有一个度的平衡,“过”犹不及。
      墨法上,行书创作要充分发挥的墨的层次,要有浓淡、枯湿、燥润、涨聚的变化。书法的点画线条是通过墨色来实现的。墨的颜色是由书写时用墨方法不同而形成的。近代书家包世臣在谈用墨时说:“书法字法,本于笔,成于墨,则墨法尤艺术一大关键也。”墨的运用是结合在笔法、字法和章法之中,是章法行气及其布局的需要,也是字法结体形态对比的需要,更是笔法效果呈现质感的需要。墨分五彩,浓淡枯湿焦,由于书体的不同,用墨的方法会有不同。不同的书家,用墨的方法也有不同,也就会形成书家不同的个人风格。宋代的姜夔在谈用墨与书体关系时说:“凡作楷,墨欲干,然不可燥;行草则燥润相杂,以润取妍,以燥取险。墨浓则笔滞,燥则笔枯,亦不可不知也。”也就是说行书用墨要燥润相杂,便于形成对比。“润含春雨,燥裂秋风”,就是形象地揭示两者之间关系。墨不宜太淡,太淡则伤神;也不宜过浓,浓则笔滞。行书创作应浓淡适宜,要浓不凝滞,淡不浮薄,便于笔锋的使转。以润始,以燥终,以枯结,复以湿起,循环往复。从而增强书法作品的节奏感,进而表现整体章法的呼应关系。有时为了强化对比、强化虚实,创作时亦可运用涨墨,这种墨法在清王铎的书法作品中得到了较为全面的体现。涨墨就是让笔含墨饱和,让墨对点画线条进行自然的晕化,将线条之间的界限淹没也使笔触渗晕交叉而层次丰富,加大了作品的虚实对比,增加作品的厚度。选图中王铎的作品把墨法上的对比关系表现得淋漓尽致。然而需注意用笔与用墨的统一协调,要见墨见笔,不能聚墨成形,信笔为体。要与结体的虚实、行气节奏的轻重、快慢有机的协调统一起来,在行笔过程中自然呈现墨的五彩,形成墨趣,以增加作品的层次感和丰富性,方为上法。
     诚然,行书的创作中除了要注重这“四法”之外,还有诸多其他的因素。纸笔的选择都对行书的创作有着一定的影响。相对而言,行书一般选择弹性相对较强、锋颖较利的毛笔和质地较紧,洇墨速度相对弱一点的纸来书写,这样更有利于表现行书的特点。“若用虚纸,用强笔;若用强纸,用弱笔”(王羲之《书论》),这句话说的就是对纸和笔的选择。比如写风格比较秀丽,用笔比较细腻的“二王”手札一路的书风。但也不是绝对的:写明清王铎一路的大行草,则对纸的笔的要求相对宽一点。如果书写者对笔法,字法、墨法和章法的驾驭能力较强,则对纸和笔依赖性相对小一点。“善书者不择纸笔,妙在心手,不在物也。”(陈师道《后山林谈》)说的就是这个道理。我们只要在临摹的基础上,强化自己在“四法”上的训练,深入细致地把字帖中最细腻的用笔动作和丰富的线条效果表现出来,把握临摹的真谛。这样才有利于行书的创作。“中国字若写得好,用笔得法,就成为一个有生命有空间立体味的艺术品。若字与字之间,行与行之间,能‘偃仰顾盼,阴阳起伏,如树木之枝叶扶疏,而彼此相让,如流水之沦漪杂见,而先后相承,’这一幅字就是生命之流,一回舞蹈,一曲音乐”(宗白华《中国美学史重要问题的初步探索》。这就形象地说明在进行创作时,如果能正确地处理好创作过程中的各种矛盾关系:笔与墨、纸的矛盾关系;笔法上的协调关系;字法上的平衡关系;章法上的节奏关系;墨法上的对比关系等等,达到“心手相应”,就能用自己手中的笔奏出自己灵魂的天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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