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品欣赏--千古学颜代有人风流还数钱南园

       在中国书法史上，很难找出书品和人品都如此相似的两位书法家——颜真卿与钱南园。可以说，是历史铸成了他们的面目：颜真卿创造了“颜体”，钱南园又创造性地发展了“颜体”，以至形成一种新的“颜钱书体”，从而享誉书坛。已故著名学者袁嘉谷先生云：“天下称一千年中，颜钱齐名，无异词。”
    清代“康乾盛世”，文化发达、疆域辽阔，声威四震。康、乾两帝本身就是书法家。康熙尚董，乾隆崇赵，史有定评。“上有所好，下必兴焉”，从而导致了“馆阁体”盛行，使得清初以来书风日趋妍软媚俗，严重地阻碍了中国书法艺术的发展。就是在这种风气下，钱南园犹如一颗耀眼的星，照亮了当时书坛的夜空。他独辟蹊径，不随时流，从颜真卿入手，兼法欧阳询、褚遂良、米芾，结体方正宽绰，笔法苍劲峻拔，形逼神肖，直入鲁公堂奥，气骨清刚，独树一帜。钱南园的出现，震动士林。他的书风影响了清中叶以后中国书坛上有名的书家。从此，凡学颜真卿者往往以他为宗而自成名家，如何绍基、翁同龢、赵藩、陈荣昌、谭氏兄弟等。清代著名学者杨守敬在《学书迩言》中说得好：“自来学前贤书者，未有不变其貌而能成家，惟钱南园如重规叠矩。此由人品气节，不让古人，非袭击也。”清道人李瑞清又说：“南园先生学鲁公而能自运，又无一笔无来历，能令君谟（蔡襄）却步，东坡（苏轼）失色，鲁公后一人而已。”正如谭祖庵先生所说：“举世沉酣赵董日，昆明异帜独鲁公。莫言书法属小道，天挺人豪故不同。”胡小石先生称赞他：“自唐以来，学颜者众，其能沿波讨源，独张师法者，南园一人而已。”实事求是地说，这是对钱南园书品和人品最公正的评价，决非溢美之辞。但多年来，由于云南地处边陲，传播闭塞，加之历史的偏见，钱南园在中国书法艺术史上的地位明显偏低，这是不公正的。难怪近人周钟岳写诗感慨：“气节文章一代宗，即论笔力亦强雄。艺舟双楫称佳品，慎伯书评谠未公。”很为南园不平，以为包世臣、康有为对钱字的品评也未必合理。为了让世人更多地了解钱南园，更好地欣赏他的书法艺术，笔者愿将珍藏的钱南园楷书四屏条作一简单介绍，以飨读者。
    钱南园楷书四屏条，系纸本，纵115厘米，横69厘米，除个别字略损外，其余品相完好。字大如碗，神采焕发，可视为他的代表作。欣赏这四屏条，是一种难得的美感享受，有一种令人神往的艺术力量。该四屏条，端庄厚重，气势雄伟，其正面形象，就像一座英雄雕塑，饱含着刚正坚强的意志和深厚刚健的力量。正如欧阳修看颜鲁公书法时说的：“人初见而畏之，然愈久而愈可爱也。”越看越爱看，几乎达到迷人的程度。也许会有人问，钱南园的书法，怎么会有如此感人的魅力？其实，书法作品要达到经久耐看是很不容易的。书法艺术也像其他视觉艺术一样，要达到较高水平，必须经过会、通、精、化的艰苦历程。钱南园的书法艺术有此显著成就，是与他的性格、气质和刻苦磨练分不开的。钱南园从小爱好书法，遍临名家，专攻颜体，到老不懈，这与他景仰颜真卿的人品、气节有关。他的性格、气质与颜有相似之处，虽然时代不同，遭遇各殊，但刚正忠烈、敢于斗争的性格却是相同的。古人说“字如其人”、“书若人然”，人与字虽不完全相等，但却与本人的思想感情和性格气质有着密切的联系，因而也就巧妙地反映在本人的书法形象之中。这也就是自宋代以来学颜体的很多，而有成就者较少的原因所在。钱南园学颜书而成为一代大家，成功的秘诀在于：遍临颜书之后，深悟笔意，不求外貌的模似，而是抓住精神实质，不囿于干架的平稳，不困于笔画的丰肥，真正掌握了颜体的神髓，进而深入堂奥，融会贯通，守成法而不拘于成法，囿藩篱而出于藩篱，写出具有自己独特风采的颜体字。这也就是米芾说的“取诸长处，总而成之，既老始自成家”。这里刊载的钱南园楷书，刚劲凝重，气势磅礴，充分显示出凛然不可侵犯的气概，令人肃然起敬，不愧为晚年的精品。正如陈荣昌所说：“南园书法三十而稳，四十而坚凝，五十而妙造自然。”我们试把鲁公原作与南园书法相对比，可以看出，无论是笔画，还是精神，都极为相似。但南园在学颜的基础上是有所突破而自成面目的。虽是从《颜民家庙碑》、《麻姑仙坛记》等入手，但他的楷书比颜书气势更开张，结体更富于变化，点画的力度更强，用笔更夸张，写得瘦硬通神。凡点均圆实敦厚；长捺则如大刀直劈，刚劲有力；小横画细而富有弹性，或如锥钉直刺，所向披靡，气势逼人，匠心独运，落笔不凡，“自著真我，卓然成家”。此四屏条字形宽绰，以拙为巧，气势开阔，笔力雄浑，刚健遒秀，风神独绝，计白当黑，特多新意，有泰山岩之气象，有俎豆肃穆之意，壮丽端悫，如商周彝鼎，不可逼视，真正做到了像马宗霍在《书林藻鉴》卷八中所说的：“纳古法于新意之中，生新法于古意之外。”这正是钱南园书法艺术的特点，这对颜体是一个创造性的发展，所以自清中叶以来，凡学颜书者多取法于南园，从而摸到学颜的途径，这是很有来由的。可以这样认为：楷书当学颜，学颜当学钱。
    钱沣（1740—1795）字东注，又字约甫，号南园，云南昆明人。乾隆辛卯年（1771）进士，官至通政司副使、御史、湖南提督学政等。时和珅弄权，沣上书指摘其奸，直声振朝野，海内钦仰。后入军机处，被和珅鸩害。工书法，善画马。马宗霍在《霎岳楼笔谈》中评价：“南园学颜得其骨，学欧得其势，学褚得其姿，故其临写虽各肖本体，而自运者遂融为一家。”李瑞清赞道：“能以阳刚学鲁公，千古一人而已，岂以其气同耶。”《清史稿》有传；有《钱南园先生遗集》、《钱侍御文抒》等传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