恬淡而优雅的舞雩之风

淄博为古齐国之旧都。历史上,这里曾被苏秦誉为得渔盐之利的东方富裕之地。其实,论其文化底蕴之深厚,淄博古来即不逊于洙泗之地的孔孟鲁国。而且与敦厚的鲁人相比,齐人更多灵巧之思,其思致之恬淡、之儒雅也与相邻的鲁人颇异。三国时,曹丕曾称建安七子之一的徐干诗有“齐气”。所谓“齐气”是指齐文化在文风上的一种体现,具有舒缓、阔大、尚奇、自我树立、真情为宗的特点。
“齐气”这个概念的提出,一方面反映出三国时期人们对于地域性文化特征的认识已经达到了非常明确的自觉水平,另一方面也说明,齐地文化的特点非常明显,有别于其他地方。
   淄博赵长刚的书法显然与他生长于斯的齐地文化渊源有着非常密切的联系。看他的作品无论是行草书还是隶书、楷书,皆一例地表现出一种恬淡从容的儒雅之美,总是以一种清新骀荡、自然流转的舒展感和淡逸感打动着观众,使人明确地感受到书家内心宠辱不惊的淡然。
    赵长刚书法最早为人所知是在一九九三年的全国第五届中青年书法篆刻家作品展上,当时他的一幅行楷书作品一举获得了此次展览的最高奖--一等奖。此后,赵长刚又连续拿下了全国第六届书法篆刻展的最高奖--全国奖和全国首届楹联书法大展的银奖等等重要的奖项。从而奠定了他作为当代淡雅型书风代表人物的地位。
    赵长刚书法之“齐气”首先表现在他的作品节奏的从容舒缓上。大家知道,新时期以来的书坛往往特别看重视觉夸张、气势飙急的作品,道理是,此类作品容易获得第一眼最直接的震撼,适合所谓的书法展厅文化的表现。但此类创作也最容易沦为粗糙的发风动气。相比较,赵长刚书法从其介入书坛之伊始即选择了一条不做惊世骇俗语的平淡的道路,并且一直坚持到今天。其庄严自守地以自己的审美理想、以作品的内美去打动观众,以平常语作奇崛观的作风赢得书坛之尊重。这样一种创作风度能够获得今日的影响力,确为不易之事。其奥妙在于,赵长刚的书法从来不取匆匆不暇的态势,而是始终保持着平静的心态,淡漠地摆弄着手中的毛笔、信之由之,在舒缓的节奏中尽力使书家悠扬的心绪潜潜地倾注到作品之中,并通过观者的欣赏再慢慢地流溢出来,使得厌倦了狂轰乱炸的当代书坛终于发现了一股扑面的清新之气。我想,这应当是赵长刚书法在当代书坛被人们普遍看好的一个重要原因吧。
    赵长刚书法的另一个特点是,在舒缓从容的节奏中,他的作品并没有坠入到平庸、平常的作为之中。“齐气”的一个重要特征就是尚奇,赵长刚书法亦有此特点。看他的作品貌似迂缓平淡、漫不经意,但细细品味书家在笔法、字形以及章法等等每一处关节点上的处理,却又是绝不平常。在悠扬的氛围中,书家不是按照统一的节奏安排字形、章法,而是在似乎平淡的调子中将纵横变化的万千丘壑寓于其中,通过中锋用线的快慢变化、形态变化赋予线条本身更为深挚、更为细腻的变化。如此,看似平淡的作品随即变得不再平淡,一股奇逸之气与整体的平和感相契相一,达到了貌似平常却奇崛的境界。赵长刚书法之尚奇的另一种表现是注重字形结构的微妙参差和变异,也就是人们所常说的变形。但是,值得注意的是,赵长刚书法之变形并不以变形夸饰为目的。如同上海戴小京先生所说的:“当变型书风犹如匆匆过客在书坛急剧走过的同时,赵长刚的书法却以一种步步为营的姿态凸现于当代书坛。他对线条的锤炼,伴随着他对当代书法创作理念认识的深化,与日俱进。”赵长刚书法的变形绝不是为变形而变形,而是以线条行进为牵引的变形。前者把变形当作最终目的,甚至不惜牺牲笔法线条行进轨迹的合理性,它所指示的是一种以作品的视觉样式之“新颖”为追求的创作路径;而赵长刚的变形则是以笔法的自然延伸、跌宕为准绳,附带伴生出来的变形。前者的变形固然可以获得一些样式上的新鲜感,但笔法的缺筋断脉却使得这种创作模式得不尝失;而赵长刚则是沿着“由笔法而生结构”的路子走来,其根本的保证仍在传统之中。故而,其生根处深,其发逸之纵横也就显得极为自然灵通。

    生活中的赵长刚如其书一般,也是极为恬淡、极为平和的那种人,从从容容、细声慢语,好象从来也没有见到他发过什么脾气、埋怨过什么。似乎现实世界的诸多不平之气总与他无关,因而,与他交往能使人心境变得平静而无欲。这种洒落平淡的君子之风使人联想起孔子所说的“风乎舞雩,咏而归”的古典艺术理想和人生理想。而通过赵长刚的作品和他的为人,我们发现此二者在他那里原本是毫无痕迹地合为一体,由人及艺、由艺及人,赵长刚向我们展示了这一古老境界在当代的具体而鲜活的个案启示。

 

 

梁培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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